常威这番话,说得师妃暄哑口无言,说得梵清惠面色惨淡,众静斋女修亦花容失色,个个面露惨然之色。
不过生死倏关,纵是辩论不过,师妃暄还是欲以静斋一贯的传统,来做最后挣扎“妃暄愿以蒲柳之姿,侍奉天魔左右。还望天魔大发慈悲,放过本门上下。”
嗯,慈航静斋惯会的必杀技,便是以身饲魔。
婠婠闻笑,嗤笑“既有自知之明,知道只是蒲柳之姿,怎还敢厚着脸皮提这建议”
常威亦是莞尔一笑“本座有疾,本座好色。不过本座终究是修行之人,再好色也会有个限度。妃暄小姐国色天香,本座却是无福消受了。”
师妃暄娇躯一震,俏脸惨白,已是从常威柔和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容动摇的坚决。
梵清惠看向石青璇,柔声道“青璇,你娘是贫尼师姐,也是静斋真传,你就忍心看着你娘的师门,一朝覆灭”
石青璇容颜清冷,语气平淡“娘与爹隐居幽林小筑,已是不问世事。宁道奇却应你之请,三次找上门来,邀战我爹,终将我爹击败。我爹他素来心高气傲,如何肯咽下这口气终于弃我母女而去,致我娘亲早亡,致我自幼孤苦无依。
“邪王石之轩,本是胸怀大志,不甘人下。既已为了我娘放弃野望,甘心归于平淡,你们又何必一定要苦苦相逼非得除魔卫道
“我娘之死,看似死于石之轩留下的不死印卷,实则死于你们的不断逼迫。我之孤苦,亦是因此而起。所以,不要用我娘的名义来向我求情。这只会让我更恨你们。”
听了她这番平淡又决绝的话语,梵清惠面露哀容,终是无颜再求,只轻叹一声,面露决然“诸位同门,今日便是你我殉道之时了。”
师妃暄闻言,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剑柄,平伏心中情绪,心中杂念不起,清明如镜,已进入最佳战斗状态。
其余女尼亦或握剑柄,或掌拂尘,摒弃一切绝望、悲凉等负面情绪,准备做殊死一搏。
常威笑了笑,挥一挥手“杀吧。”
祝玉妍、婠婠毫不犹豫,电掠而出。
独孤凤亦拔剑在手,施施然步入战场。
石青璇虽态度坚决,但慈航静斋毕竟是她娘亲师门,她也不欲手染静斋弟子之血,便偎依常威身边,淡然目睹静斋流血。
常威更是情绪平淡,看着祝玉妍、婠婠、独孤凤大开杀戒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细雨中的帝踏峰,更是云雾飘渺,宛若仙境。
宁道奇站在山脚,遥望山峰。
他并未运起护身真气挡雨,任由细雨浸湿他的衣袍。
不知过了多久,当看到山峰之上,几个小小的身影腾空而起,没入云中之后,宁道奇才叹了口气,缓步上山。
其实,他前两日就接到了梵清惠的求援,邀他共商和氏璧被夺,四大圣僧、了空禅主遭祝玉妍重创之事。也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来到了帝踏峰附近。
只是,自目睹常威“破碎虚空”之后,他对“天道”的感悟更是深刻,这几年闭关不出,潜心修炼,进境极快,已隐隐触摸到了一丝天道的门槛。
不仅修为大进,对于“天机”的感应,亦更加敏锐。
因此来到帝踏峰附近后,刚要踏足上山的山路之时,他便生出一种极微妙的感应。
那玄虚微妙的感应,令他久久不敢举步上山。
直至此刻,直到看到冲天而起的那几道身影,宁道奇方才彻底明白了那玄虚微妙的感应,究竟在昭示着什么。
“难怪不敢举步分明是天机示警,一旦上山,此生便要终结,再也无望天道”宁道奇苦笑着,摇头自语“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
他神情苦涩,缓步上山,行至山门附近,看到那被常威改了刻字的石牌匾时,又是慨叹一声,喃喃“帝踏峰,帝踏峰帝君伐山破庙,踏平此峰呵,这山名,原来早就昭示了天机”
唏嘘前行,他又看到了那粉碎的山门,倾塌的院墙。
越过山门,便见广场之上,尸横一地。鲜血在雨之中蜿蜒流淌,望之触目惊心。
视线一一扫过地上尸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容,宁道奇眼神之中,隐有悲怆,心绪却宁静如水,反而隐有所悟。
“生死无常,天心难测再是风光无限,再是万众景仰,天心一变,天意一改,便是生死不由自主”
宁道奇站在广场上,看过那些熟悉的遗容,再放眼四周,只见慈航静斋的标志性建筑,皆已被夷为平地。曾经的武林圣地,只余断壁残垣,再无一处完好。
“多年以后,可还有谁,会记得此地曾有一方威震天下,连君王、诸侯都莫敢轻辱的武林圣地唉,慈航静斋以为可以代天选君,决定天下归属却不知真正的天,早已作出决定”
宁道奇唏嘘慨叹着,漫步于慈航静斋遗址之中,将找到的尸首一一搬出,聚集在广场之上。
“同道一场,总不能让你们曝尸荒野。以那一位的能为,当早已觉察到了我。既未阻拦,亦未曾毁你等尸身,当已默许我此举”
宁道奇絮絮叨叨地说着,双掌连连拍击,将广场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又将尸首一一搬至坑底,再挥动大袖,连拂几下,复又将尸首掩埋。
他未起坟包,也未立墓碑,站在埋尸处默哀一阵,又大笑三声,像是卸下了某种负担一般,转身离去“天下大事,与道爷有何相干去休去休,修道去也”
这天之后,慈航静斋销声匿迹,散真人宁道奇,亦杳无音讯,再未现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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