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抹去要流进眼眶的血,回身拉起邵教授。
“我不懂密咒,但让我来猜,啖吔咦珂的意思应该是”
手电扫过周遭。
曾经精致华美的神堂已成一洞废墟,就连啖吔咦珂也散成一堆乱石,只余头颅嵌在洞口。血符绘在祂狰狞的面孔上,衬着废墟,莫名有几分悲悯。
道士稽首一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封邪镇魔。”
李长安拎着邵教授回到地面。
一路没出什么变故。
就是刚出隧道口时,冷不丁被风雨拍了个踉跄。
惊诧抬头看。
铅云低沉若海天倒垂,狂风若聚浪,暴雨如怒涛,几乎席卷人站不住跟脚。
一来一回的功夫,雨势居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李长安顶着风雨,把邵教授带到旁边一座还算完好的屋子里,考古队其他人已经等待多时。
他们看到两人一身狼狈,邵教授又是副失魂落魄模样。
半是惊奇半是关切。
“地下发生了什么教授又怎么啦”
道士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多半是被尸气熏着了,缓一缓就好。”
“尸气”
“就当是沼气吧。”
道士无意细说,眼下也不是废话的时候。
他把邵教授交托给几个学生,嘱咐他们赶紧回宗祠,拿了东西马上走,自己随后就去村外与他们汇合。
众人吃了一惊。
这样紧要的时候,他还要分心去做什么
李长安笑了笑。
“村里的活人可不止咱们。”
昨天,大伙儿作出徒步离开的决定时,除了对路途风险的担忧,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避而不谈的问题是否带上村民。
从道德来讲,抛下老弱自己逃命是可耻的。
但从现实考量,谁敢把七个形同枯木的百岁老人带进风雨交加的危险山路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的怪异行为,很难不让人把他们同村子的种种诡异联系到一起。
大家冒着风雨离开,是为了逃离村中的危险,而不是为了带着危险一起上路
但今天。
事实证明,村民所崇拜的啖吔咦珂并非邪祟,反而是镇压邪祟的看门人。
那么作为祂的信徒,村民也多少摆脱了怀疑。
况且,因为邵教授的仪式,封印在地底的邪物已然脱困,李长安临时的补救也只能应付一时而已。
如此,村子已经从一个可能会爆炸的火药桶,变成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留下来的人下场悲惨无疑
也许带上七个老人上路徒增累赘,也许他们老朽的身躯根本顶不住路上的风雨。
但如果不试一试,良心难安。
大约半个小时后。
某位老人的住处。
李长安的对讲机响起呼叫。
“我在,怎么呢”
对面响起一串乱七八糟的话语,每个人都在抢着说话,每个人都说得又快又急,夹杂着风雨,什么也听不清,只能感受到语气中的愤怒、焦急与惶恐。
“冷静点,王哥,你来说。”
稍许。
王忠民压抑着怒火“车子被砸坏啰你那边要小心,肯定是那几个老东西干的”
李长安没急着回话,他放下对讲机,看向一旁。
那里躺着一具骸骨,完整,惨白,就同那洞窟中的骸骨一般模样。只不过,洞中的骸骨都套着华美的盛装,而眼前的只有一套洗得发白的、陈旧的、老式的衣裤,一套村民们日常穿着的衣裤。
骸骨表面没有风吹雨嗮的痕迹,仿佛新鲜出炉,而骨头周遭也不见血迹,甚至,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儿。
此情此景。
仿佛是骸骨的血肉有了自己的意识,自行离开了这副躯体一般,透着股荒谬与怪异。
这半个小时。
李长安用了神行符,拜访了七个老人的住处,而这是他见到的第七副骸骨。
他拧紧眉头,再一次抬头看去。
铅云益重,风雨益急。
天光昏冥仿佛入夜。
走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