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带着一股清香,却也带着几分苦涩,把他心头的热意浇得凉了几分。
萧阮的话仿佛当头棒喝,把他从一片脉脉温情中抽离了出来,他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凝视了萧阮片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来“给你。”
“是什么”萧阮好奇地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枚印章。
印石是稀有名贵的寿山石月尾绿,浅绿上带着几分淡黄,上部刻着牡丹缠枝花纹,脉络精细、栩栩如生;印面上沅水居士这四个字的小篆,排版设计得很有特色,大疏大密,把工稳和写意结合得天衣无缝。
整个印章温润、凝腻,在烛光下散发出润泽的光芒,仿佛一位隐居山野的雅士,令人爱不释手。
萧阮又惊又喜,来回反复看了好几遍,恨不得立刻到书房去试试“这印章太精致了,哪里刻的印在纸上一定很漂亮。”
“我亲手刻的,花了一点功夫。”蔺北行轻描淡写地道。
萧阮真的吃惊了。
这可不只是花一点功夫能做到的,无论从选材还是雕工,只怕都是作废了无数块印石才做出了这么一方完美的印章。“你你亲手刻的怎么花这功夫”
蔺北行轻哼了一声“怎么我就不能做风雅之事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不会做,是不屑做而已。日后你要是再去抄那慕呈青的诗词歌赋,便在下面印上这个,我看他还得意个什么”
萧阮哭笑不得“不就是上次在龙潜寺见了一次,你怎么还念念不忘了那是念空禅师喜欢慕师兄的诗词,我便写来送给念空禅师的。”
蔺北行的脸色稍霁“就这么一次”
萧阮想了一下“认真写的就这么一次,其余的都在家里随便写写而已。”
蔺北行心里酸溜溜的“以后你也随便印印我的印章。”
“好好好,每一幅字都印上。”萧阮哄他。
“那可说好了,”蔺北行的目光炯炯,“你不能食言。”
萧阮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蔺大哥,怎么好端端的你送我礼物我也没准备什么回礼,这可太失礼了。”
蔺北行的眼神一滞,好一会儿才道“你马上就要及笄了,我怕到时候没有空见你,便提早送了。”
按照大乾的惯例,萧阮十五岁的及笄礼将会定在二三月间,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萧阮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那好,我就收下了,以后等你加冠了,我再回礼给你。”
蔺北行还想再说些什么,院子里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脚步声响起,木琉回来了。
蔺北行不得不后退了两步,深深看了一眼萧阮,压低声音道“我先走了。”
他的身影一闪,从窗户中一跃而出,在木琉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倒勾上了屋檐。
“二姑娘,枣泥糕好了。”木琉端着托盘进来了,一股香味随之而来。
萧阮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眼底的酸意,接过枣泥糕尝了两口,却有些食不知味。
蔺北行这是要走了吧所以才会特意这样三更半夜地过来送印章给她。
这大半年的相处,蔺北行待她一片赤诚,在她面前收敛了曾经的嚣张和霸道,她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个以前避之不及的煞星当成了真正的“蔺大哥”。
然而,离别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她心生酸涩。
“二姑娘,你怎么了”木琉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心慌,“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萧阮摇了摇头,情绪低落地道“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太冷了,所以高兴不起来。”
“二姑娘,天很快就热了,而且我听说今年的元宵特别热闹呢,”木琉挖空心思想着好玩的事情逗萧阮,“京兆尹特意让工匠做了几艘漂亮的花灯船,到时候会放在云亭河上。我也新学了几个花灯的式样,到时候一起去放。”
“好。”
“到时候出去玩的人一定很多,姑娘一定会收到很多花灯。”
“花灯弄一盏放放就够了,要那么多何用”
“二姑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才听说,京城这里,若是倾慕哪家姑娘,便要在元宵佳节送一张花灯探探口风,若是彼此爱慕,来年便可以提亲了。”
蔺北行在屋檐上趴着,听着房间里主仆两人的对话。
寒风阵阵袭来,他的心也随之忽冷忽热,脑中有无数个念头在冲撞着,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底下的灯灭了,天边隐隐出现了一道鱼肚白。
萧阮和木琉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去自己的院子睡觉去了。
他这才恍然清醒过来,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地出了公主府。
外面贺平宁和陈碑之一直领着人等着,一见到他的身影总算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默默往靖安王府赶去。
到了王府,蔺北行还了无睡意,在卧房中来回踱着步,贺平宁和陈碑之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陈碑之硬着头皮上前问“世子,你还有什么事吗该歇息了,这几天要养足精神才行。”
蔺北行停下了脚步,下定了决心“平宁、碑之,计划有变,我们还是晚几天再走,等过了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