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涂恒沙以为,这一声再见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礼貌用语,就像她每天离开报社时跟同事们说的那声“再见”一样,第二天大家又会再见,又会在同一个开间里敲键盘、校对、审稿、排版……她没想到,“再见”会成为“不再见”,那天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陈琦。
几天后,她和郝仁的报道出来,办公室和网上都掀起轩然大波,而比这波更让晨江诸多同事震惊的事是:陈琦辞职了。
粟融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辞职原因,在采编平台绘声绘色地宣布,“你们知道陈琦为什么辞职吗?我跟你们说,她就是不辞职也干不下去了!平时装得多有钱啊!每天全身奢侈品!老公开公司的?还以为他老公多有钱呢!全都是虚的!这么多钱都是违规收入!不,应该说非法收入!利用自己当记者的便利,不知拍了多少明星和有钱人的,然后用拍到的黑料去威胁别人,从中谋取利益!这跟敲诈勒索没区别了啊!现在估计是觉得瞒不下去了,主动自首。辞职?说得好听罢了!所以说啊,人不能做错事,不能为了钱为所欲为,有钱就过有钱的日子,没钱就过没钱的日子,何必为了虚荣、为了物质享受不折手段,去做不该做的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报应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粟融星话里话外全是身为有钱人的优越感,但不可否认,她这番话三观还是很对的,人,不能为了钱为所欲为,所谓苍天饶过谁,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的。
而涂恒沙这才明白,原来陈琦说的把柄是这个。
陈琦说,过几天大家就会都知道,还说,她自己了断,割断退路。
这些她采访时听不懂的话,现在都有了答案。
陈琦消失了,她在网上的热度却不减,她的视频底下,大量的跟评,出现“me too”现象,实名非实名的网友诉说自己在家暴中的痛苦,而郝仁和涂恒沙连续多期继续报道这个问题,之前采访到的素材里的典型案例到综合分析评论,反响十分热烈。
然而,这终究是个沉重的话题。文章的热度、郝仁和涂恒沙这两个名字的知名度,并没有给他俩带来多大的喜悦,反而使人心中沉甸甸的,涂恒沙更是连续多天长吁短叹。
“每一次我都觉得我们能做的太少,只能报道,只能提出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涂恒沙感叹。
“你想干什么?”郝仁笑道,“想当超人,救广大遭受家暴的妇女朋友于水火?拳打渣男脚踢暴力男?我们能做的的确很少,可是,我们能做的又已经够多了,至少,我们提出问题,能让大家来关注这个问题,关注的人多了,就会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当记者的,心中有天地正义,有是非黑白,有芸芸众生,我们记录的是时代的方方面面,善恶美丑,为光明、信仰和进步据理力争,这还不够吗?”
涂恒沙白了他一眼,“我就一句感慨,你就长篇大论的,跟粟老师一个调调了!”
她想起粟老师说的那句:即便明月照沟渠,我心依然向明月。
当然,还有另一句:你是我的明月光。
郝仁啧啧直叹,“说啥都能联想到你的粟老师,我可不是你粟老师!”
她叹了口气,她还真的想粟老师了,这几天太忙,都没好好和粟老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