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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荣海憨厚的笑笑,“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杜红梅在他四肢上摸了一遍,确定没啥伤处才放心。

老爷子吧唧一口旱烟,眼睛往墙角的大包上瞟,其他人也有意无意看向那边,都想知道里头是什么。杜洪江长长的舒口气,“事儿成了。爸你看看,里头有没喜欢的。”

随着“次啦”一声,小山似的东西涌出来,香烟,毛巾,牙膏,袜子,手套,解放鞋全硬通货。

“哪哪来这么多东西”杜红梅惊呼出口,就是自家男人在供销社也搞不到这么多品种和数量啊,何况还是八九天的功夫她顺手拿起一只牙膏掂了掂,感觉重量不太对。

“怎么轻了点儿,你们这东西是不是来路不正”

胡荣海笑起来,把本就黑红的脸蛋憋得更红,在煤油灯下就像红彤彤的火炭,配上又短又粗毛毛虫似的眉毛,颇有喜感。杜淼淼骑在大哥脖子上,透过窗子看得津津有味,姑父真是个老实人呐,对姑姑好,对杜家也好。

杜洪江咧嘴笑,他这个妹子啊,真是爱操心。

杜红梅被他笑得不自在,疑惑道“你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拿着牙膏,颠来倒去的看,外壳都一样的,是上海牙膏厂出品的中华牙膏,淡黄色的皮,红色的盖子。

“诶等等,这个皮是铝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原来,这年代牙膏皮都是铅做的,重量很重,而且由于物资匮乏,用完的牙膏皮还能回收再利用。铅的价格不便宜,以至于许多城市家庭用完了牙膏都得把皮儿攒着,多攒几个卖了能给孩子做零花钱。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某位北京的专家说铅这东西有毒,有文化的家庭都想方设法换铝皮的用。

那是大城市,在永定公社这种小地方,捏着钱也买不到铝的。

“你们怎么弄到的”杜红梅兴奋起来,看着丈夫的眼睛像在发光。

见妹夫只会“嘿嘿”傻笑,杜洪江平复下心情,小声道“用红糖换的。”

听了妻子的建议,杜洪江当机立断,那晚就去找村里几个关系好的人家,说是今年先借他们黄豆用用,年前直接拿钱给他们,相当于“买”了,省得他们还往供销社跑。而且他给的价钱公道,大家都乐呵呵同意了。就这么东家凑五十斤,西家凑七十斤,带了足足三百斤黄豆南下可谓破釜沉舟了。

一路坐火车吃干粮,到了纳州找到糖厂当地的农民,凭借他的口才和妹夫的见识,直到换成红糖都很顺利。红田生产队地理位置独特,气候优越,是远近闻名的黄豆之乡,种出来的黄豆又大又圆,色泽黄中泛光,卖供销社能九毛一斤。要知道,那时候大米都才五毛一斤,九毛一斤的黄豆,堪比金子,所以每到年底,大家最期盼的就是分黄豆。

“金疙瘩”能磨豆腐榨豆浆做豆腐干豆腐乳,纳州人条件好了,总想吃点儿好的,他们带去自然受欢迎,用一斤黄豆换两斤“不值钱”的红糖,乐得嘴都合不拢。

可六百斤红糖不是小数目,他们根本带不上火车。俩人愁得不行,还是杜洪江咬牙,“换烟吧。”

与纳州紧紧相邻的就是红州,那里靠近越国,气候炎热,日照充足,有几个大型卷烟厂,工人家家户户都不缺香烟。他们把红糖带到红州去,走街串巷偷偷换成了更值钱的香烟,顺便置换了不少日用百货,塞满两个包,带上火车也不起眼。

这么偷偷干的,他们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刘玉珍却听得后背直冒汗,搞不好杜洪江这队长就干不成了。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一双大手悄悄握了握她,拿两支牙膏给她,“听说刷了牙白。”

刘玉珍含羞带臊瞪了他一眼,替他们把东西收拾出来,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杜洪江也不是小气的,他能破釜沉舟,还得多亏妹夫给壮胆,硬要把东西一分为二,两家人各半。

胡荣海不肯要,这相当于是大舅哥用命换回来的,一路也听他说过家里的困难,“留着给孩子换点学费,全子华子都得上高中,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行,说好有我的就有你的。”杜洪江硬塞一半过去,刘玉珍也跟着劝妹夫收下,这么多年多亏他们两口子照顾,不然哪养得大这群孩子。

推来推去,正推着,就听淼淼大声问她奶奶饭好了没,她爸爸肚子饿了,几人赶紧把东西收好,等老太太进来,只剩两块肥皂了。

“办后事就办后事,还带啥东西。”黄树芬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却极快的接过去,闻了闻。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