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还恋恋不舍,想继续看热闹。可周定胜哪里还肯,打发罗小兰去赶人,自个挎着腰弓着背,跟头老牛似得蹒跚着往屋里走。
周连富倒是想上去搀亲爹,可自己也是个伤兵,自顾不暇。
周连贵即不管自家老爹,也不管两个弟弟,自个翘着腿喝茶,心里是暗自得意。今天这一场,把两个弟弟都别倒了,显出了他的能耐。往后在老爹心里他就是独一份,谁也比不了。
周连喜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咬着牙生气。老二一家泼辣脚骨,不好惹。但最阴险最狠毒的还是老大,今儿个他是被老大和老二联合算计了。做哥哥的,不说抬一抬弟弟,到尽欺负人。
今儿的事,没完。
要怎么闹,就让他们周家自个关起门来闹去吧。罗雪梅赶紧招呼小女儿,一起搀扶着周连富回家去。
姐弟两个在周家压根没吃上什么东西,这会子肚子早饿了。幸而大灶里闷着米饭和蒸咸肉。见他们都回来了,罗芙蓉赶紧把准备好的两碗小菜炒了,热热乎乎的让妹妹和弟弟吃上饭。
一家人吃饱喝足,就又围着收音机听新闻听节目还听春晚精彩重播,说说笑笑就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
隔壁周家传来罗小兰拜天拜地的哭嚎声,可没哭两句就叫周定胜给骂得闭了嘴,然后就是悄然无声
,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了。
周定胜坐在自个屋里的四仙桌前,定定看着窗上的“家和万事兴”的窗花。
老婆罗小兰被他打发去收拾屋子,好让老大一家过夜。
大儿子周连贵就坐在他下手,也是一声不出。
看了一眼儿子,他心里是有气的。这个老大,打小就“自有主张”,而且掐尖耍能,总是要把两个弟弟比下去,显得他厉害。原以为年纪大了,自个当爹了,这孩子的性子能厚道些,多为儿孙积福。可现在看来,老大还是他自己。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现在比原来还不如,以前多少还服他这个爹管,现在尤其是经过今晚,只怕这个大儿子是再也不服他这个亲爹咯。
可他偏偏已经拿他没办法。非但没办法,还得靠这个儿子。靠他养老,靠他拉扯弟弟,靠他拉扯孙子。老三是没指望了,可他有儿子,福全还小,兴许还能救。
怀着笼络大儿子的心,也把涌到喉咙口的气咽下,跟老大装起了慈父。
“老大呀老大”
周连贵赶紧低头,对着老父亲装孝子样。
“爹,儿子不孝,惹您生气了。”
周定胜摆摆手。
“罢了。怪不得你,老三也太不像样了。可我总想着你是有出息的,能拉扯弟弟一把。却没成想,这个老三唉。往后我和你妈还是得靠你才行,老三这人是没指望了。”
周连贵心中一热。
“爸,孝顺您和妈是我应该的。您和妈也不能太纵着老三,你们越纵他,他越不成样。”
周定胜心想我难道是想纵容儿子让他学坏实在是没办法。要是不拿老大老二家的贴补小的,这老三能把自己折腾进监狱里去。早知道如此,小时候他就打死这没出息的。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心里也明白,老大这不是计较他和老婆宠小儿子,是怕乡下这点家业都给了老三,不给他,是算计着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
呵,这三个儿子,真的只有老二是真心想孝顺的。
不想了,不想了,在想他这心都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