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说不上是不欢而散，但也足以让林小草觉得尴尬，更让他无力的是，一直到走出大门口，他都没能给出皇帝一个解释。

外界这么多年来对于皇帝少有正面评价，因为皇族的敌人太多，三人成虎，这么多嘴的渲染之下，皇帝可以说是头顶着冷血残暴，极端疯狂，阴冷自我等各种光环的头号大反派，并且这一系列的评价总是可以找出符合事实的所谓证据，这些评价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起码每个知道皇帝的人都能明白这位陛下的脾气着实好不到哪去，所以连林小草都奇怪自己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后那厮怎么没对自己大打出手。

离开那座在帝兵山上面积最大位置最为显耀的威严宫殿，直奔锦绣殿堂，没有意外，公主殿下哪都没去，此时正呆在厨房里给林小草煎药，整个大厅里遍布着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道，很刺鼻，但王锦绣却很认真的盯着火候，眼睛眨啊眨，神色平静而恬淡。

林小草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旁边看着她的身影，两人距离不远，不到两米，站在这个位置，除了浓重的苦涩中药味道之外，林小草可以清晰的嗅到属于王锦绣身上那缕浓郁的天然体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很复杂，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我”

林小草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好啦，如果你还是想说订婚什么的，实话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听，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出来的，现在你不许拿这件事烦我。”

王锦绣直接打断了林小草的话，背对着林小草，笑嘻嘻道。

“你也不想跟我订婚？”

林小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个一出口他就觉得异常白痴的问题。

王锦绣的身体略微一僵，沉默了会，才冷淡道：“是啊，我今年才二十岁呢。”

林小草无言以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气氛陷入了僵局。

王锦绣也没出声，对于她来说，这根本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林小草做不做的问题，她是皇族的小公主，是皇帝的女儿，这是一个足够荣耀的身世，可她更愿意对外界所有人说，她是战神的妻子，就算是未婚妻也可以，这无所谓虚荣，只是每一个女孩从逐渐成熟后就渴望着的归属感。

而对于林小草来说，这却不是他做不做而是能不能做的问题。

这个在外界高高在上但在自己面前却永远都是小女人会哭会笑会幽怨会委屈的女孩，他自然是喜欢的，否则的话，三年前他也不至于近乎冲动的出手救他，刚才的餐厅内，就在皇帝说出要他们订婚的一瞬间，林小草甚至有一些惊喜，这是他事后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无耻的一种感觉，可那种感觉却异常的明显，仿佛带着无穷的诱惑力。

但他却不能答应。

雪山上的玲珑，帝兵山上的锦绣，在他心里完全就是不能选择的两难。

林小草站在厨房门口，不停的摸着鼻子，看上去有些讪讪的。

“如果今天不是我父亲，而是姑父跟你说，要你跟玲珑姐订婚，你会怎么样？”

沉默中，王锦绣突然开口，她依然背对着林小草，微微弯着腰，盯着中药的火候，圆润秀气的翘臀与纤细柔软的腰肢自然而然的展现在林小草面前，她淡淡的嗓音空灵而平静，但语调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幽怨。

“和今天一样。”

林小草想了一会，很认真的轻声回答道，如今他已经选择加入了皇族，那么跟王锦绣注定要纠缠在一起，把皇帝换成义父，他同样会惊喜，巨大的诱惑会一瞬间屏蔽人类所有的理智，但林小草一样不会答应。

他认真的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不过义父肯定不会主动提出来的，他和皇帝不一样，皇帝太强势。”

在他的印象中，皇帝几乎是他见到的最强势的男人，他总是平平淡淡的，不露霸气，也不张狂，但一言一行，云淡风轻中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去抗拒的气质，让人近乎本能的去服从，毫不质疑。

而义父一样平平淡淡，但他的内在却似乎永远都是温和的，心态平静，隐居昆仑二十多年，大有种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的淡雅，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突兀的提出让自己跟姐姐订婚的事情。

“强势？”

王锦绣愣了愣，柔声道：“姑父强势的时候，你没见过的，他只有在对姑姑，表姐，还有你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温和，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不曾说，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直起身，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林小草，继续道：“我今晚不想听到你的答案，以后也不想，有些事情，只需要做出来，就够了。”

林小草：“”

“好了，先喝药，我上去洗个澡，然后给你放好洗澡水，你喝完赶紧上来，今晚我们早点休息。”

王锦绣笑了笑，拿出一块毛巾裹住砂锅，把中药倒在了一个大碗里，往里面放了几块冰糖，将药碗递给了林小草。

“好的。”

林小草接过来走向餐厅，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拌着乌黑中透着异样苦涩的药汁，怔怔出神。

锦绣玲珑。

玲珑锦绣。

这注定是两个要在他或长或短的生命中留下鲜明色彩的两个女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的接近，但他却从来不曾给过她们任何一个明确的承诺。

订婚。

婚姻。

当这个词汇从皇帝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一瞬间的惊喜之后，剩下的只是茫然。

这根本不是他曾想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