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义正闭着眼仰躺在病床上,微凉的天气下,额头鬓边却汗水不止,面色也苍白得过分;腹部位置缠着一圈绷带,其表面已洇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看血痕的形状,这道伤口多半是横贯的撕裂伤。
余策打量了两眼,眉头微皱:“处理干净了吗,怎么感觉你这情况还是很严重的样子?”
宋君义扯了扯嘴角:“不太清楚,医疗部的人说是已经处理完了,但是……嗯,这次受的伤明明不是很严重,可就是疼得过分,就算处理过了也没有一点缓解。”
余策迈步走到病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准备坐下,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灵觉从对方的腹部感知到了某种活物。
‘活物……’
余策面色骤变,立即问道:“你这次遇到的是什么怪物?”
宋君义张了张嘴,身体不可遏制地抽动了一下,勉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两个村民的尸体。”
“村民的尸体?”
余策喃喃重复一句,还想接着提问,却突然感觉对方腹部的“活物”竟开始缓缓蠕动起来,而宋君义的表情也变得愈发痛苦,便暂时放下怪物的事,起身唤来医生护士,让他们把伤口周围的纱布剪开。
纱布被剪开之后,狰狞但又毫无异常的伤口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其表面甚至都不再有鲜血渗出,显然是宋君义体内的灰质已经发挥了作用。
动手的医生见状,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宋君义此时的表情已经痛苦到扭曲,比起先前清洗缝合伤口时的痛苦还犹有过之,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身处于异局大楼之中,他很清楚一些看似巧合的异常,根本不会是什么巧合,而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异常,在检查和治疗时,绝对不能带有任何侥幸心理。
“很可能是伤口里有什么东西没有处理干净,我们……”
那名医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胳膊去,准备再仔细检查一遍伤口。
手刚伸到床前,却突然被一旁的余策抓住,不得寸进。
他愕然转头:“你……”
余策面色凝重:“别碰。”顿了顿,他用对方可以理解的话解释道,“我有比较特别的家传能力,可以感知到这里面有活物在蠕动,外力触碰很可能会刺激到那个活物,让它往更深处的位置钻。”
“活物?”
病房内响起一阵惊呼,宋君义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而对于余策口中的家传能力,没有人提出质疑,似乎都已了然。
那名医生怔了怔,即刻问道:“是在皮肤里还是在皮下组织里,如果是在真皮层以上的区域,我们可以重新剪开伤口,阻止那个活物继续深入……”
“在皮下组织。”余策目光紧紧注视着那道撕裂伤,说出了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那……”那名医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余策想了想,扭过头对身后围着的几名护士道:“你们找个人去特战科,把这里的情况说明一下,让那两支在外面执行任务的小队,务必注意这个细节。”
几名护士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就跑出了病房。
余策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到宋君义身上,开始调集自己的精神力。
从灵觉上来说,他从伤口内部所感知到的,确实是一个活物。
但以那活物类似寄生虫的存在形式来看,其多半只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本能反应,而没有能力去“注意”给出刺激的是什么人。
因此,余策多半没法通过构建精神连接的方式,去使用【精神冲击】、【精神幻象】这两个能力。
眼下能尝试的,也就只有【感觉干涉】了。
念及于此,他也不再犹豫,通过灵觉感知确定那只活物的位置后,直接发动【感觉干涉】,给出了一个朝外爬行的错误信息。
而就在能力发动后的下一秒,余策就突然感觉这次的【感觉干涉】有些不太对劲。
——以往丢出之后不会再有反馈的精神力,却在今天一直隐隐保持着与他本人的联系。就好像那离体的精神力,不再是单纯的一次性消耗品,而是变成了一个精神分身。
余策一时间有些恍惚。
‘就是说,在那股精神力消散之前,它可以一直承接我的意志,去干涉外界?’
‘但是这种特性,对没有释放限制的【感觉干涉】、对精神力量无限的我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啊……还是说,其他能力也可以承接这个特性?’
念头流传间,灵觉感知中的那只活物在松散的结缔组织内转悠两圈后,也终于开始遵循着他的意志,慢慢朝着伤口外爬行……
‘等等——’
余策蓦然醒觉。
那只活物似乎真的在遵循他的意志往外爬行!
而不是像他原计划那样,被【感觉干涉】的错误信息,改变了爬行的方向。
用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他现在正操控着那只活物!
这种情况,他其实很熟悉。
那只被他吞了精神光团的【恶魔诱捕者】,就拥有这样的能力。
‘也就是说,那只虫子除了给我带来麻烦之外,也改变了我的精神力量,赋予了我一个可以离体操控精神力的特性?’
余策暗自揣测着,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宋君义的腹部伤口挪开。
——他正在持续操控那只活物朝指定的位置爬行。
大约五秒钟之后,一条长约五公分、全身纯白、与铁线虫十分相似的寄生虫,从宋君义被撕裂的伤口爬出,躺在伤口附近的皮肤表面不再动弹。
“拿个瓶子把它装起来。”余策出声道。
他能感知自己存在于那条寄生虫身上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流失,不出片刻就会彻底消散。
——这股精神力的持续时间,大概只有十秒钟左右。
期间又补了两次利用【感觉干涉】发射出去的精神力后,一名护士终于拿来一个空的玻璃瓶,用镊子将白色寄生虫夹起,丢进玻璃瓶中,塞紧瓶盖。
见此状况,医生和几名护士全都轻舒了一口气;而躺在病床上的宋君义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好似已彻底摆脱了先前的那种痛楚。
另一边的余策沉默片刻后,皱着眉头说道:“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