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北重机的主体业务是重型装备制造,包括一些冶金机械、矿山机械、化工机械等等。在计划经济年代里,企业追求“大而全”、“小而全”,恨不得所有的生产协作关系都在本企业内部完成,因此便产生出了许多为主体业务配套的辅助部门。
比如说,各种机械里都要用到轴承,在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整机企业所使用的轴承大多是从专业的轴承制造商那里采购的,而在榆北重机,却专门建了一个轴承车间,负责生产本企业所需要的各种轴承,只有遇到极个别难以制造的轴承才会选择外购。
又比如说,矿山机械里需要用到减速机,这也算是一种标准件,应当由专业企业生产。但在榆北重机,同样有一个减速机车间,主要的任务就是生产几种本企业的产品中使用的减速机。因为主体业务萎缩,这个减速机车间也就没事干了,好几十人就这样眼巴巴地等着其他部门给他们送业务来。
再至于说到厂里的车队、医院、子弟学校、招待所、食堂等等,就更是臃肿不堪了。光是食堂就有100多职工,中层干部有十几人,这些人都是依托着厂里的业务生存的,这两年业务不景气,各种招待都减少了,食堂也就闲下来了。
这些天潘才山在榆重搞内部整顿,冯啸辰也没闲着,带着自己的手下认真剖析了榆重的各方面情况。他发现,榆重的15000名职工中,从事主体业务生产的只有区区4000人,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可以裁撤的中层干部等。另外超过10000人都属于各个辅助部门,按照市场化的原则,是完全可以从厂子里剥离出去独立存在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冯啸辰便在思考对榆重进行拆解的方案。把这些辅助部门拆分出去并不困难,但它们成为独立法人之后,如何生存,是冯啸辰必须考虑的问题。经过这些天的酝酿,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等着与潘才山交流了。
“榆重的主体业务部门,也就是金工车间、铸造车间、几个机床整机车间、总装车间,加上生产、销售、财务等处室,总共大约是4000人的样子。其余的部门,包括后勤的所有部门,以及诸如轴承车间、减速机车间等等,都可以分离出来,形成自负盈亏的主体。各个单位的场地还可以维持现状,但在业务上和财务上,要独立出来,让他们去自谋生路。”冯啸辰道。
潘才山道:“思路是对的,但要让这些部门自谋生路,难度太大了。就比如说轴承车间,过去就是为总装车间提供配套的,现在要让他们自己去找业务,我担心他们适应不了。”
“如果有一家成熟的轴承企业愿意兼并榆重的轴承车间,帮助轴承车间改进技术,生产新产品,潘厂长觉得如何?”冯啸辰笑呵呵地问道。
“那还有什么说的!”潘才山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有人愿意接手,我绝无二话。轴承车间也是100多人,能够给他们找到吃饭的地方,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王伟龙看了看冯啸辰,微微一笑,并不吭声。有些事情潘才山不知道,王伟龙却是知道的,他知道冯啸辰自己就开了一家轴承公司,还挂着一个中德合资的幌子。这家轴承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在国内雇不到熟练工人,还是王伟龙从罗冶帮冯啸辰介绍了一批退休工人过去救场。王伟龙不知道这家公司现在的情况如何,但听冯啸辰这样说,估计就是打算用这家公司来兼并榆北的轴承车间了。
冯啸辰看出了王伟龙的意思,也只是一笑,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继续对潘才山说道:“潘厂长,我这些天联系了一些朋友,主要是各地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也有一些国企,他们都表示有兴趣到榆北来看看,了解一下榆重的技术实力。如果合适的话,他们愿意接手一些辅助部门,无论是直接兼并也好,入股经营也好,总之,都能够帮榆重分担掉一些压力。”
潘才山道:“无所谓,兼并也行,合股也行,现在国家不是提倡企业改制吗,我老潘不是那种老古董,只要能够让企业扭亏,怎么做都行。”
冯啸辰道:“那好,如果是这样,我就通知他们过来了。不过,在企业改制的过程中,潘厂长可能还得给他们一些支持。榆北的职工都是端惯了铁饭碗的,现在让他们扔掉铁饭碗,恐怕会有一些障碍的。”
潘才山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障碍是难免的,但企业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铁饭碗还能有多大的价值?我想,只要这些乡镇企业、私营企业给的待遇足够好,能够给工人一些保障,他们是能够想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