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份，顺着上班人流，王子凡像往常一样来到梦工厂，先批阅一个小时文件，然后审批几份剧本，然后时间就差不多了，梦工厂距离港灯办公大厦有一段距离，而中午还有个重要会议，站起身做了会舒展运动，出了办公室朝停车场走去。

路过办公区，听到一阵争吵声，准确的说应该是上司单方面的批评，只是声音有些大。

“你用假身份证进公司就必须承担后果！”

“求求你李主管，再给我一次机会！”

““制度就是制度，我们也不报警，你走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李主管，我真的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求求你！”

“对你！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了！”

“我……对不起！”

……

又开除个员工，听口音应该是个大陆人！想法在王子凡脑海里一晃而过，并没有过去多管闲事，因为他来自内地，所以他一手创办的梦工厂、佳视从不拒绝大陆人求职，前期甚至降低招聘条件，但事实证明是他太天真，现在这个时期内地人素质参差不齐，国内都混乱不堪，更何况逃港者又多是底层民众，没有多少文化，粤语不同，不会文职工作，偷拿公司财物也大有人在，所以之后，王子凡就不再有那方面心思。

到停车场取车，还是那辆红色保时捷。

怎么有人！

滴滴！

车前有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呆呆的站在大门口，王子凡连续按了几次喇叭，最后一次那女的好像反应过来，不过转身幅度太大，结果跌倒了。

我去，不会是碰瓷的吧！

王子凡急忙打开车门跑出来，先确认一下距离，还好不是他撞倒的。

“你没事吧？”

“对不起！”

是她！

王子凡想起刚才在办公区听到的‘争吵’，她就是那个被开除的女人！不过态度很好，准确的说应该是怯弱，为什么会被……对了，她是用假身份证，倒是有几分姿色，如果好好打扮一番，还有可能当个明星。

“我扶你起来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对不起先生！”女人好像怕把王子凡衣服弄脏似得，忍着疼痛站起来。

想起自己也是用假身份证报考无线训练班，王子凡心软了，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执意扶她起来，关心道：“还是去查查吧，公司就有医务室，经常处理跌打损伤……”

女人低头，有点绝望道：“我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王子凡顿了顿，连续问道：“听口音你是苏北人吧？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女人这才抬头认真看着王子凡，心想和他一样年轻，脸色变得惨白，失神之下倒退两步，迟疑道：“你是？”

我有那么可怕吗？王子凡摸了摸脸颊，这种经历还是头一次，觉得妙明奇妙，干脆掏出钱包，拿出一叠港币，解释道：“我还有事，这些钱你拿着，如果实在需要工作，你可以去佳艺电视台面试，我会跟那边人事打招呼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咬紧下唇，眼眶溢出雾水，紧张而又害怕道：“我……我叫丁芳！”

王子凡本想放下钱就回车里，可这钱对方并没有收，抬手朝前伸示意，‘嗯’了一声。

丁芳看着眼前一叠钞票，都是她没见过的大张钞票，怀疑这些钱是不是假的，又想是真是假都不能要，开口解释道：“先生，我没受伤！”

王子凡莞尔笑道：“没受伤就不需要了吗？”

丁芳犹豫了一会，却更加坚持了。

王子凡收回来，看她可怜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叹气道：“不要就算了，你是什么时候来香港的？”

丁芳道：“两个月了！”

王子凡道：“就你一个人？”

丁芳又犹豫了一会，几次欲言又止。

算了！

善意不被接受，王子凡摇了摇头就开车走了，从倒后镜里看着女人身影越来越渺小，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是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的？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自己潜意识里有那方面意思呸呸！怎么可能，家里那么多娇妻美妾，哪个不比她漂亮！

丁芳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子，站了好一会才迈开脚步，绝望再一次弥漫心中，心情和刚到香港那会一模一样，走在路上茫然不知到干什么，明明看着前面道路却越来越迷糊，她还计划攒几个月工资就把五岁女儿甜甜接来，为此租了新房子，想到以后和甜甜幸福生活在一起，可以每天听到女儿咯咯笑声，每天兴奋得睡不着，深夜里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她，就想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现在……还有多少钱？

235！

每月还要寄给堂叔家100，他们说会照顾好甜甜，上个月甜甜生病花了1000，不知道病好了没有，昨天收到堂叔来信，说这个月再给他们寄2000，要不然他们就要把甜甜丢出去，一定是甜甜生病花太多钱了，偏偏这个时候丢掉工作，该怎么办，要是不租新房子就好了……

车子路过社团总部的时候被拦下，王子凡把头伸出窗外，爆了句粗口。

“扑街仔！找死啊！”

“是我啊，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