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一夜变天,而且变得很彻底。
郑梉死了,阮潢也死了,就连安南的国主黎维祺也被弄死了。
国主被弄死这事儿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儿,早在两百多年以前,胡氏就曾经弄死过陈氏国主,胡氏又被大明弄死,之后才轮到黎氏坐了这安南国主之位。
然而现在的黎氏,也早就不是当初的黎氏了,如今的黎氏早早的就被架空成了傀儡,废立都由郑氏一言而决之。
现在被人弄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郑主和阮主都在一天之间被人弄死,这可就是真的天崩地裂了。
郑氏占据了北方,阮氏占据了南方,南北分立的两大巨头,居然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人头就已经挂在了竹杆上。
可是,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似乎,整个安南也没有什么不同?
官员依旧还是那些人,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来,其实也有。
首先就是各地的军营被明军给接管了,接管的速度很快——不服从安排的那些人,死的也很快。
其次就是官府开始不断的张贴告示,不光是永不加赋,连税都减了很多。
如果真是这样儿,那就意味着所有人的生活质量都将提升一个档次——赋不加,税少了,落在口袋里的铜板或者银子也就多了,生活质量自然也就更好了。
众多的百姓们很满意。
管他谁是皇帝呢,姓黎的跟姓朱的来当这个皇帝,区别很大吗?大家伙儿的好处不受到影响就好了,日子该怎么过的还是怎么过,谁关心皇帝姓什么?
不满意的还是那一部分少数人。
正如崇祯皇帝和来宗道等人计议的那样儿,平定安南根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肯定会有很多利益受到了损害的那些人跳出来表示不满。
就跟大明一样,利益受到损害最严重的就是那些读书人,还有那些黎朝原本的官员勋贵和商人们。
原因很简单,哪怕是崇祯皇帝把国子监监生的名额扩大到一百人也是一个鸟样——安南的读书人又不是只有一百个!
这五十个进了国子监就学的人可以说是稳了,回来之后就是包分配,从走升职捞银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其他人呢?其他的读书人怎么办?十年寒窗下来倒不如去大明国子监浪上一波来得更稳,那读书的意义何在?
反正换成谁来负责留学生这件事情,估计都会优先照顾自己人吧?难道还能做到百分百的公平公正?
这五十个进入国子监的名额,普通读书人根本就没捞到!哪怕是一个名额都没有!
换言之,官员勋贵们把最肥美可口的肉和骨头给吃了,连一点儿的汤和渣滓都没有给这些普通的读书人留下。
原本大家的机会是差不多的,反正再怎么样,也是在安南这个小坑里面折腾,如今却是有了大明国子监的掺合,那五十个进入国子监的读书人,从此以后就跟大家不再是一路人。
他们的道路更宽广,甚至于有机会留在大明。
而与读书人不同的是,原本的官员勋贵们和商人们,则是更为单纯——商税,官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搞下来,自己的利益肯定是要受损的,到时候上哪里找补回来?
总之,不管是读书人,还是那些黎朝官员勋贵和商人们,利益都受到了损失。
只是两者所痛恨的目标却不一样。
官员勋贵和商人们痛恨的是大明,而那些普通的读书人,却将恨意转向了这些黎朝原本的官员勋跺和豪商们。
说白了,眼红而已——大家都在烂泥塘里混的时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一旦有人能有个跳出生天的机会,那还能像以前一样愉快的玩耍吗?
就跟后世的网文圈了一样,大家一起扑街没什么,一旦某个人的成绩起来了,各种各样的喷子也就出来了。
娱乐圈还有插刀教呢——再说了,读书人插刀子的事儿,能叫做插刀吗?
尤其是,原本五十个名额,以后可能会更多,也就意味着大家都有跳出去的机会,可是现在这些人却靠着歪门邪道的手段,先飞出去了……
……
阮兴文脸色阴沉,环视了周围的众多书生之后才冷哼道:“我想,诸位也都收到消息了吧?”
陈继平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颇为郁闷的道:“想不到那胡子文他们几个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阮兴文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与他们相交,不可全抛一片心,你何曾放在心上了?
国子监的五十个生员名额,天下人谁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几个,呵呵!”
胡成玉黑着脸道:“现在却也不是说他们几个如何的时候,眼下的问题是,这五十个名额已经被他们全都拿走了,我等该当如何是好?”
阮兴文环视了周围的众人一眼后,冷笑道:“那就得看你们是怎么想的了。
第一个办法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以后该读书的还是照样读书,该参加科举的还是照样参加科举,然后进入官场,从小吏做起,继续留在安南。
若是不打算忍下这口恶气,却也不是一点儿的办法都没有。”
陈继平郁闷的道:“说的倒是容易。如今那些人依旧大权在握,甚至于那胡子文的父亲还能有机会面见大明皇帝,你我又如何能出得了这口恶气?你当我等是生在大明,事有不平还能找锦衣卫?”
阮兴文冷笑道:“他们有面见皇帝的机会又怎么样,我等便一定见不到皇帝了么?”
胡成玉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笑道:“哭庙!只要事情闹的大了,我等便有机会得见大明天子陈情!”
陈继平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疯了!当今天子杀性极重,大明国子监哭宫的事情,难道你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