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4被骗(2 / 2)

<strong></strong> 青衣小厮咽了咽口水,头伏得更低了,不敢直视江德深的眼睛。

小厮与长随皆是噤若寒蝉,默不作声。

“啪!”

突然,江德深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震得那桌上的酒壶也随之震了一震。

江德深咬得牙齿咯咯作响,脸色由青转红,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被骗了。”

是的,他被骗了。

而且,还是被他的亲生女儿给骗了。

江德深的脸色更难看了,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当时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地闪过。

那一次,五女儿江氏亲自来府中找他,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父亲,三皇子殿下被夺了皇子之位,又被流放,他已经没用了。为了保住江家,不如物尽其用。”

“只要三皇子一死,我们江家就能摆脱三皇子母家的名头了,江家就能安全了。”

“到时候,只要父亲再摆出一副为三皇子之死请命的态度,摄政王为了息事宁人,不但不会动江家,说不定还会为了安抚江家,给父亲您一个好差事。”

“不仅如此,我们江家为三皇子请命,还可以得个忠义的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当时,江德深被江氏说得多少有些心动,可是要让慕祐景死可没那么容易,他身旁还有押送他的衙差,死了那么多人,朝廷不可能会放任不管,万一追查到自己身上,江家可就真完了。

江氏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顾忌,说服了他:“父亲,这件事不用您插手,封家还有些人手可以用。”

“父亲,只有江家好,我才能好,我将来才有机会扶正,不然我在封家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彼时江氏言辞恳切,说封家靠不住,说她除了靠娘家,别无倚靠。

所以,江德深就信了。

对他来说,三皇子虽然是亲外孙,但是,到了那个地步,从玉牃除名的三皇子已经不可能再翻盘了,只能算是一颗废子了,江德深自然不能把江家上下几百口都陪着三皇子赌进去。

江德深自认这些年来,一直鞠躬尽瘁地为三皇子筹谋,甚至于现在江家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为了三皇子。

他也算对得起三皇子了。

反正三皇子也废了,生不如死,让该轮到他为江家付出了……

江德深同意了江氏的提议。

然而,事态的发展一步步地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八月中旬,三皇子的死讯传入京城,之后,江德深依着计划去武英殿向慕炎跪谏请命,却不想被端木宪这老狐狸搅了局。

而现在,三皇子竟然没有死!

江德深不是个笨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回过头来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串,就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他被利用了!

他居然成了江氏、封家与三皇子手里的一颗棋子。

封家肯定是和别人合作了,他们假装除掉了三皇子,又利用自己去跪谏,要求彻查三皇子之死,以此来转移朝廷和慕炎的注意力。如此,慕炎才会相信三皇子死了,那也就不会让人再细查这件事,三皇子才能顺利地赶往怀州。

江德深又是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砰!”

这一次,那个白瓷酒壶被震得歪倒在桌上,壶口流出透明的酒液,沿着桌面哗啦啦地落在地板上……

心事重重的江德深毫无所觉,只觉得像是有一双大手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脖子般,呼吸艰难,脸色发青。

可想而知,现在三皇子没死的消息传出来,不仅是慕炎,怕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会认为是这件事也有自己的一份。

现在,他成了出头鸟,而这件事幕后真正的主使者就能安然地躲在幕后了。

他傻得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杆枪!

这下,江家算是彻底完了,不可能再翻身了。

江德深脸色煞白,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双目喷火,愤怒、惶恐、惊疑皆而有之。

他的亲生女儿骗了他,她把江家当作是替死鬼。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行。他要去找她!

江德深咬牙吩咐道:“去备马车。”他要去封家!

“是,老太爷。”青衣小厮连忙领命,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江德深深吸一口气,一撩袍,大步流星地朝雅座外走去,他的长随连忙也跟了上去。

江德深越走越快,恍如一头愤怒的犀牛般在走廊上横冲直撞。一个小二正要从另一间雅座中走出,瞧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就退了回去。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惊叫声从大堂方向传来,跟着是“咚咚咚”的滚动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老太爷!”

“有人不小心摔下楼梯了!”

“快,快去叫大夫!”

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不少雅座的客人们也闻声而来,往楼梯的方向看来,整座酒楼都炸开了锅。

“老太爷。”长随“蹬蹬蹬”地下了楼,跑到倒在地上的江德深身旁,声嘶力竭地叫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江德深的额头一角撞得一片青紫,鲜血混着尘土汩汩流下……

江德深勉力地睁开眼,鲜血滴在眼睛上,他的视野有些模糊。

“……”他惨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身旁的长随看去,双目瞪得更大了,那流淌着鲜血的眼睛看着恍如恶鬼般恐怖。

别人不知道,但是江德深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他不是因为脚滑才不慎摔下了楼梯,是有人在后面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而当时,他身后的人也唯有他的长随,再没有别人。

所以,是他推了自己!

是他想要害死自己!

怎么会呢!江德深死死地瞪着长随那张故作悲怆的面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这可是他的亲信啊,这个贱奴居然背叛了自己!

他千算万算,算计了一辈子,最后栽在了自己的女儿和亲信的手里……

“你……”

江德深心里的不敢更浓了,他想说什么,立刻就被长随撕心裂肺的声音压了过去:“老太爷,老太爷您没事吧”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

无尽的黑暗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江德深再也抵抗不了,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彻底沉沦在黑暗与阴冷之中。

只留下一酒楼的酒客们神色惶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酒意全消。

三皇子被苏娜招为王夫的事,慕炎自然也得了禀报,而且远比江德深所知更为详尽。

“公子,之前慕祐景的行踪一直很隐蔽,直到前几日,南怀伪王苏娜宣布和大盛结亲,立其为王夫,还说,大盛朝现在被人‘篡国’,和他们怀国一样,说慕祐景才是大盛的正统继承人,他们两人结亲,就是两国结亲。”

一个方脸小将如影随形地跟在慕炎身旁,有条不紊地禀着。

慕炎负手慢悠悠地缓行于林荫之下,周围静悄悄的,幽静祥和,只偶尔有雀鸟振翅飞过的声音与风拂树叶声交错着响起。

慕炎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处漫步,方脸小将却是浑身紧绷,一边走,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布局以及来来去去的东厂番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东厂,若非外面的匾额错不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带着几分雅致、几分幽静的地方居然是东厂。

方脸小将还在继续禀着:“那伪王还说,待他们收复大怀后,就起兵助王夫收复大盛,从此两国为一国,同为怀国。”

“她宣称自己乃是圣女降世,有神明庇佑,将带领大怀开疆辟土,慕祐景就是受神明指引来到她身旁。她这番神神道道的言论已经蛊惑了不少怀州的圣火教信徒。”

方脸小将的言语中露出几分不屑,觉得这个什么南怀女王简直是大言不惭,以为愚弄几个怀州愚民就能成事,真真可笑!

慕炎冷笑了一声,随口问道:“我记得上次不是说那什么圣女已经立了一个王夫了”

方脸小将脚下的步伐缓了一缓,神情透着几分古怪。

他清了清嗓子,才答道:“听说,她是立了两位王夫,不分大小。”

方脸小将不禁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些个蛮夷还真是不讲究。照理说,王后都没有立两个的先例,轮到王夫,这规矩改得倒是快。

更令他“钦佩”的是那位曾经的三皇子殿下,与别的男人共侍一妻居然也愿意,这还真是能屈能伸了!

也幸亏大盛还有公子,不然由着今上的儿子们昏招频出地闹下去,大盛只怕真要覆灭了。

话语间,二人来到一道铁门前。

大门外守着两个东厂番子,面无表情,浑身释放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走在前面给慕炎领路的小内侍停下了脚步,转身朝慕炎看来,目光在那方脸小将身上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摄政王,诏狱重地,闲人免进。”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里只有慕炎可以进,旁的“闲人”止步于此。

方脸小将微微皱眉,心道:这內侍也不知道在傲些什么,对公子也太无礼了!

慕炎浑不在意,干脆地吩咐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公子。”方脸小将立刻就抱拳领命,心里叹息:公子的脾气真好。

那道铁门在一阵粗糙的吱嘎声中被开启,诏狱内,阴森森的,还没进门,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

“摄政王,请。”

那小內侍走在前面给慕炎带路,那方脸小将站在大门口目送二人进去,直到那铁门再次关闭了,不留一点缝隙。

诏狱内的墙壁上点着一盏盏油灯,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这条通道。

黑暗的牢房中隐约可以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混着镣铐碰撞声。

小内侍带着慕炎在诏狱内七拐八弯了一番,最后来到了一间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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