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快马往往比急递铺传递消息更加快捷,数百里加急,也不过三两天便能抵达杭州。
王公公很快就得到了回音,原本他的预想,宫里怕是要斟酌一二,谁知道消息竟来得这么快。
更重要的是,前来传递消息的人,王公公竟是认得,乃是东厂的一个档头,此人已经累得几乎虚脱,王公公没有命人去扶他歇息,而是直接请了他到厅里来。
他心里清楚,此人若是前来传信,那么必定是黄公公有重要的事要交代,而且刻不容缓。
这档头吃了口茶,急促呼吸几下,才道:“那徐谦的奏书,宫里已经恩准。”
对于这个消息,王公公不知是福是祸,脸色平静地点点头,道:“黄公公怎么说?”
“陛下说了,恩准自然恩准,可是一个月之内定要有成效。黄公公命我来,便是要知会王公公一声,此事非同小可。”
王公公本来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听到黄公公说非同小可,心里打了个哆嗦,道:“他办他的报,和黄公公有什么干系?”
这档头冷笑,道:“人是黄公公举荐的,陛下的性子一向多疑,你保举了徐谦给黄公公,黄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现在徐谦若是办事不利,皇上会怎样想?你要知道,当今天子可不是孝宗先帝和大行皇帝。”
王公公顿时默然,从前他在宫里,黄公公就时常对他说伴君如伴虎,他久在江浙,竟是差点失了警惕性,现在想来也不禁后怕不已,这徐谦要是玩脱了,黄公公那边固然日子不好过,他也必定要跟着倒霉,他心里苦笑:“这个徐谦,早让他不要胡言乱语,现在倒好,莫非还要把咱家拉下水?”他忙问:“黄公公还有什么交代?”
“黄公公说了,你在杭州定要鼎力协助他,皇上有意考校,这报纸能做到什么份上,你和那徐谦的前程能到什么地步都在这上头。办报的事,黄公公也不懂,想必你也知之不详,所以这报纸怎么筹办只能让徐谦来做主,不管怎么说,一个月之内定要见成效。”
王公公不由苦笑:“这成效如何,又当用什么来衡量?”
“这个……”档头讶然:“我便不知了。”
王公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深知黄锦很是重视这件事,皇上拿这个来压徐谦,黄公公又拿这个来压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分秒必争,一刻都不容耽误,他连忙安排这位档头先去歇息,随即也没有带太多随从,更不坐车,而是直接骑了快马便直接寻徐谦去了。
徐谦这一次早已预料王公公会来,也没有和他寒暄,看到王公公脸色凝重,心里便明白什么,闪身让他进了门,二人到了厅中,王公公板着脸连赵梦婷斟来的茶也不喝,用手指节磕了磕桌几,忍不住道:“咱家怎么说来着?不要胡闹,不要胡闹。现在好了,你可以不顾前程,咱家还巴望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呢。”
说罢,这王公公将急报的事说了。谁知徐谦没心没肺,忍不住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好:“这么说,宫里已经恩准了我办报?”
王公公哭笑不得,道:“可是一个月之内若是不见成效,你就等着苦头吃罢。”
徐谦也收敛了狂喜之心,变得不敢大意起来,道:“这么说,皇上的意思是要考校我?这报纸一个月之内若是不够轰动,将来就算我做了官,也要给我小鞋穿?”
王公公重重叹气:“何止是你,咱家也要跟着倒霉,事不宜迟,还是想想如何筹办这报纸罢。”
徐谦两手一摊,苦笑道:“我也想不到宫里会有一个月的期限,现在是万事开头难,这报纸要办起来,只怕不容易。”
原以为徐谦信誓旦旦,真有几把刷子,谁知道这个时候居然摊手,王公公急切地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到底缺什么,你直说便是。”
徐谦正色道:“眼下最难的就是缺银子,没有银子,什么都是空谈。”
王公公顿时警觉起来,两眼眯成了一条缝,道:“你们徐家不是坑了那张家一千五百两银子吗?这些银子呢?”
徐谦叹口气道:“都被我那不争气的爹拿去买地了。”
王公公咬牙切齿,忍不住道:“需要多少银两?”
徐谦惊愕地看着王公公,道:“怎么,王公公肯解燃眉之急。”
王公公叹道:“银子是小事,前程才是大事,你直说了罢,不要支支吾吾。”
徐谦是第一次见到王公公这般手忙脚乱,本来他是打算这报纸慢慢办起来,自己出一部分,再去筹措一部分,可是现在有人送银子花,没有不花的道理,只是糊弄人家王公公的银子,毕竟有点心里不安,可是他随即想:“姓王的平时不知敲诈了多少民脂民膏,我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反正他银子多的是,脸皮这么薄,还怎么做个成大事的人?”
如此一想,心里舒服了,他摇头晃脑地道:“其实也不多,两三千两银子就足够了,这报馆将来算王公公三成,若是挣了银子,少不得王公公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