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鳌却是淡淡地笑了,道:“驱虎吞狼?若是老虎不为所动呢?”
李时愕然道:“若是恩师不为所动,到时恩师的声誉……”
王鳌淡淡地道:“声誉受损、遭人质疑只是一时而已。老夫只是声誉受损,那徐家父子却是不同,有人要整死他们,他们会坐以待毙吗?老夫声誉虽然受损,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坐山观虎斗却也未尝不好。这先锋就不必老夫来打了,老夫已经老了,年岁这么大,姓徐的父子俩好意思让老夫给他们来冲锋陷阵吗?咱们在边上看着吧,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来收拾残局。”
李时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也不失为好办法,只是要暂时委屈了恩师。”
王鳌的脸色平淡,漫不经心地道:“这算得了什么。委屈?老夫这么多年委屈的事多了去了。我到人世来,世人多误我。站在越高,这流言蜚语就越多,只好秉持本心,终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只是这徐家父子怎么接招,老夫倒是颇为好奇,近来老夫对这父子多有琢磨,倒是觉得这父子二人至少有五成的胜算,他们出了手就是你死我活了。”
李时的目光不由灼热起来,真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他这侍读学士已经做了太久了,从正德年混到现在还是侍读学士,他也早已有些不耐烦了,当时蒋冕垮台,他就在徐谦和毛纪之间的明争暗斗上火上浇油,其实他的心思很简单,徐谦代表的是宫里的利益,而毛纪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杨廷和,毛纪和徐谦斗得越凶,这新任内阁学士的位置就越会成为焦点,亲近杨廷和的人,宫里必定会否决,而宫里提出来的人选,杨廷和也必定会令其流产。
所以李时才游走在徐谦身边,为他保驾护航,便是希望他和毛纪大战一场,可是又不能让徐谦被强势的毛纪一棍子敲死,用后世的一种说法,李时就是个牧师,专门负责加血和复活,让徐谦冲锋在前,好令徐谦与boss平分秋色。
这位牧师学士的目的很简单,纵观整个朝廷,要嘛就是以桂湘为代表的一批亲近宫中的大臣,要嘛就是杨廷和的徒子徒孙,这些人,任何一个人入阁都会遭受到强力的反对,就如杨一清,如此德高望重,最后还不是照样否了?虽然是毛纪在背后做的手脚,可是就算毛纪不肯出面,天子也必然会找其他的由头。
而李时不一样,李时是个中立派,他之所以恪守这个中立,等的也就是那一天,当宫中和杨廷和不能妥协的时候,就必须选出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人出来,李时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惜他机关算尽,最后却未能如愿,说到底,宫里提出了一个连杨廷和都不得不接受的人选,这个人就是他的恩师王鳌,结果他的算盘落空,不过牧师是坚强的,李时忍了这么多年,不介意再忍下去,他毫不犹豫地重新成了王鳌的门徒,为其四处奔走,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玩中立的花样了,而是决心站出前台,好好地奋力一搏。
现在又是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徐家父子被人烧了屁股,必定会奋力反扑,这个反扑一定不会轻描淡写,假若徐家父子当真胜了,那么这内阁里至少又有一个学士的位置空了出来。
机会啊……作为做了二十多年的小媳妇,从未做过婆婆的李时,此时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一战,他必定要用尽全力,虽然是徐家父子打前锋,可是李时一定要使出十二万分的气力。
“学生明白了,恩师,不妨学生去徐家走一趟,如何?”李时打定了主意,而且已经把宝压在了徐家的头上,既然是豪赌,那么没有不先私下通融的道理。
王鳌倒是没有看出李时的小心思,却是淡淡地道:“这倒不必,许多事,他们比我们明白,你还怕他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你可不要忘了那徐昌是什么出身,这样的人会是没头苍蝇吗?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先不要去找他们,想来这个时候,徐家外头已经有人盯着了,你冒了头反而不好。”
李时这才醒悟过来,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忙道:“学生还是不够周全,竟然没有想到这个。”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