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卡车稳稳停在灰色制服面前。</p>

“司机同志，去唐山不？”灰色制服跑山来，从兜里掏出红盒百花，隔着车窗递过去。</p>

王卫东摆摆手：“谢谢，不抽烟。</p>

过唐山，不进市区。”</p>

灰色制服闻言大喜：“不进市区也行，多少车费?”</p>

他昨天就在路边等着，也遇到几辆卡车，都不经过唐山。</p>

“唐山距离京城差不多四百里地，驾驶室1块，车斗5毛。”王卫东皱着眉头，回想一下队长提供的收费明细表，笑着说道。</p>

那么远的路程，这大冷天里坐在车斗里，会被冻成冰棍。</p>

“一块钱...有点贵哦。”灰色制服迟疑一下。</p>

商店里，猪肉一斤七毛五，鸡蛋五分钱一个，棒子面有粮本八分钱一斤，鸽子市贵些一毛五...</p>

直门内大街的新街口电影院，看一场电影，也只要五分钱。</p>

一块钱能干的事太多了。</p>

王卫东无所谓的耸下肩膀，摇了摇头：“嫌贵就算了，麻烦让一让，我还要赶路。”</p>

说着，手握在档把上，就要松刹车踩油门。</p>

灰色制服见王卫东不肯让步。</p>

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钱，隔着车窗递进去。</p>

他知道价格，刚才只是想少出一点。</p>

王卫东接过那一块钱，随手丢进底座下的铁盒子里，推开副驾驶车门。</p>

“上来吧。”</p>

灰色制服上驾驶室，打量了一下。</p>

一尘不染的仪表盘，干净的坐垫，被软布包起来的木制档把。</p>

也闻不到让人呕吐的机油味。</p>

“司机同志，你这卡车收拾得蛮干净的。”他赞叹道。</p>

“卡车就是司机的家，自然要收拾干净一点。”王卫东笑道。</p>

他一面开车，一面用眼睛余光打量灰色制服，笑道：“同志，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领导吧。”</p>

灰色制服，铜排扣，至少是个小干部。</p>

况且，他右上口袋还插着一杆钢笔。</p>

“在单位，只不过是个小科长，算不得领导。”灰色制服笑道。</p>

卡车沿着道路奔驰，两人就这样闲聊着。</p>

一会功夫，王卫东就知道了。</p>

灰色制服的名字是王建国，高中毕业，京城气象站的科长，家住菊儿胡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养了一条金色狮子狗。</p>

媳妇在信托商店上班。这次回老家是参加侄儿的婚礼。</p>

他排了好久的队，也没能买到火车票，眼看就要错过婚礼。</p>

听同事说，城外公路上，有过路卡车，一块钱车钱能到唐山。</p>

一块钱虽多，不过和亲人的婚礼比起来，算不了什么。</p>

王建国也觉得王卫东这年轻人不错，值得交往，还是卡车司机，以后有能用得到的地方。</p>

两人互相留了地址和办公室电话号码。</p>

嗯，王卫东又在路上捡到一个朋友。</p>

卡车沿着道路飞速行驶，路过南郊北市村，这里是京城周边最富裕的村庄。</p>

路边皆是青砖瓦房，墙壁上白灰刷有“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祖国”的标语。</p>

一群身穿藏青色棉袄，黑色棉裤上的农民，拿着旱烟袋锅子，蹲在路边。</p>

他们看到卡车开过来，老远就招手。</p>

“司机师傅，去二十里坡吗？”</p>

“路过，2分钱一位，坐车斗里。”</p>

“好嘞，给恁钱。”</p>

...</p>

“司机师傅，俺要去香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