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妤一时语塞。
“那,那你就这么没理会?”齐妤觉得有点无语。自己刚才竟然还真情实感的操心了。
楚慕长臂一伸,搭在齐妤肩上,爽直道:
“理她作甚。”
楚慕搭着齐妤走了一会儿,问齐妤:“咦,你怎知道她传我了?”
齐妤便把先前楚肖与她说的事情告诉了楚慕,言明安家要利用太后对付他。楚慕听了之后,冷笑一声: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安家能做的出来。不过可惜,我可不是先帝,会鬼迷心窍受她们摆布。”
你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
齐妤心中忍不住想。若你今日真去了,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受她们摆布?不过这些话,齐妤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你跟康王的关系挺好啊,出了这种事,他不想着派人告诉我,却想着派人告诉你。”楚慕语气酸酸道。
“他大概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没折进去。”齐妤将楚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慕上前继续把手搭在齐妤身上,齐妤再给他拂开,拂开他再凑上去,两人间争吵的互动,就跟那七八岁的孩子般幼稚,楚慕乐此不疲,齐妤也无可奈何。
这场宫宴之后,宣示着贵太妃和康王殿下正式回朝,太师出面,三公作保,康王殿下入主刑部。
每年二月二这日,慈安堂都会与慈航庵一同举办一次施粥施药的活动,慈安堂位于慈航庵山下,跟山上的师太们一来二往都熟悉了,与其分散而办,不如并在一起,救济更多的人。
往年楚策在京中的时候,每年都会过来帮忙,游学在外也不忘让人送些东西来聊表心意,今年回京了,当然要亲自过来布施了。
齐妤使唤楚策向来不怜惜,直接让他跟金荣他们去山上搬东西,楚策二话不说,当天天没亮,就爬上山去搬师太们包好的药材,几千份的东西,蚂蚁搬家般一点点的全搬了下来装车。
慈航庵的定圆师太是看着楚策长大的,对他很是照顾,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擦汗的巾子,她是慈航庵主持定慧师太的弟子,六十岁开外,身体却十分硬朗,一天之内,上下两三回山不成问题。
山上山下忙活的时候,齐妤却躲在山上禅房里跟定慧师太下棋。
定慧师太是个看起来不太慈祥的出家人,捏着棋子,不苟言笑盯着棋盘的样子就更严厉了。
齐妤坐在她对面,要是第一次跟定慧师太下棋,她可能要急死了,但这么多年下下来,她再急的性子也慢下来了,定慧师太什么都好,诗词歌赋,禅经讲义,博古通今,通晓天地,就是下棋方面没什么天分,偏她还不认命,下的不好还非要下。
一开始齐妤跟她下过棋以后就不愿意下了,定慧师太对她好一番开解,把跟她下棋也给说成了是普度众生般伟大的事情,说她施粥,施药给那些穷苦百姓,这是做善事,那跟她下棋,也算是善事的一种,她称呼这位‘施棋’。
齐妤就是被她这番言论给框住了,一框就是好几年,下着下着,脾气和性子也就都淡了。
定慧师太目光紧紧盯着棋盘,现在正是最关键时,成败与否,在此一举,怎能不慎重又慎重。
一步棋恨不得想到地老天荒去。
齐妤也不催她,兀自喝茶,品茶。
慈航庵泡茶用的水都是从玉泉山引下来的甘美山泉,茶叶又都是不输贡茶的极品,禅室里点的是一两十金的曦香,照理说,出家人不该这么奢侈度日,当一心向佛,勤俭修行。
可定慧师太也说的好啊,她出家并不是为了得道成佛,只是想找些寄托,过些清静日子,既是过日子,那当然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切都得照好的来。
慈航庵是定慧师太几十年前自己建的,她自己建庵堂,自己当主持,把从前在身边伺候的人都变成她的弟子,成日里研究吃喝,愣把斋菜研究出了品格,每年靠偶尔卖一卖斋菜宴的钱添香油,修庙宇,尽是够了的,还总是供不应求。
如今京城中,人们提起慈航庵,大多不知道这里的来历,但却都知道,慈航庵的斋菜闻名天下。
齐妤每回过来,总是要蹭够了茶,再蹭够了斋菜才回去。
定宁师太抬眼看了看老神在在喝茶的齐妤,将手中棋抛入旗盒中,叹了口气:
“你这么喝着我的茶,吃着我的饭,还次次赢我,你觉得合适吗?”
齐妤不以为意道:
“您身为出家人,好胜心这么强,您觉得合适吗?”
“哼,牙尖嘴利,不下了。”定宁师太似乎还有点小脾气。
但齐妤却是不怕,惊喜道:“好哇,那咱什么时候吃饭?”
定宁师太指着齐妤,憋了半晌的气,最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没王法的泼猴,就知道来欺负我。”
齐妤煞有其事,双手合十:
“非也非也。师太您该称呼我为‘施主’。您且放心吧,本施主也并非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待离寺时,定会给贵庵捐个十两八两的香油钱的。”
定宁师太这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两人笑做一堆,齐妤上前扶着定宁师太下榻。
谁能想到,如今在这慈航庵中平静度日的定宁师太,便是先先帝的长姐,福宁大长公主。齐妤少时曾在此山遇险,为福宁大长公主所救,后来她在此地开设慈安堂,来往就更亲密了些。
近年来,福宁大长公主渐渐的为人淡忘,毕竟历经了三代,先先帝早已作古十多年,同辈的公主也就剩下她和上回被楚慕气个半死的福慧公主。
虽然都是公主出身,但福宁大长公主乃是嫡出,与先先帝是一脉相承的,若她仍在朝的话,那地位尊崇,绝对不是那福慧公主可以比拟的。
齐妤扶着定宁师太走出禅房,坐到廊下,正好看见楚策大汗淋漓的从右边小路经过,手里捧着一筐包好的药材,对定宁师太和齐妤点头行了一下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过去。
“您之前说他性子绵软,肩不担事,便叫他走四方,见万事,游历千山,这回回来之后,确实比以往老练,尤其对世事和人心的看法,跟以往狭隘激愤的方式完全不同。”齐妤给定宁师太煮茶,两人说着关于楚策的事情。
定宁师太似乎也这么觉得,点头道:
“确实有所长进。古人诚不欺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走的多了,看的多了,眼界自然也就宽广了。眼界有多大,决定他以后可以翱翔的天地就有多大,辛苦走一走,还是值得的。”
定宁师太看着似乎冒白烟的茶壶,问:
“她回来了。可有说些什么?”
齐妤一愣,猜道:
“您是说贵太妃吗?”
“还能说谁。”定宁师太说。
“倒是没说什么,上回宫宴之后,她又回了六榕寺住,康王则去了刑部。”齐妤简略道。
见定宁师太点了点头,齐妤不禁问道:
“师太,为何贵太妃对楚慕那般厌恶?不完全是因为康王的腿吧。”
定宁师太等不及一系列的洗茶动作,自己动手泡起了茶,齐妤等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原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正要跳过这个话题,只听定宁师太道:
“她有什么资格厌恶慕哥儿,自作自受罢了。”
齐妤不解:“怎么说?”
可这个问题,定宁师太却是不想再回答了,喝了口茶以后,便落寞起身回去禅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