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古代)女儿身边的人都重生了(四)~(六)(1 / 2)

京都城内, 一如往常,人来人往, 这是一朝都城,无论是商贾士人、达官贵族, 大多聚集于此,诸多坊市街区, 均这么围绕着正中的大夏宫层层散开, 离得越近的街区, 便也越是要繁荣一些, 寸土寸金。

裴将军府, 正位于宫城不远处的官员府邸群落之中, 这也是从裴闹春的祖父那辈起,便开始住下的房子, 这几年来修缮了几回, 又由于级别的提升,扩建了一番,过往之人,但凡看到那宽阔的府门和那牌匾之上的一个裴字, 便要人心生敬意。

在这年头, 除却那些个读书的士人,大多数平民百姓,是没那个条件和渠道识字的, 只是看多了, 便也记得了, 毕竟几乎每几年,都会有边疆的战士,扶着棺材、带着亡者的衣冠,千里赶来,送其下葬,见多了,其他的字不认得,单那裴字,还是能记下的,他们虽有的大字不识,平时身如浮萍,可还是知道,是谁护着整个大夏安宁,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被送来落叶归根的棺木和衣冠冢,大多被葬或立在京都郊外不远处的裴家庄那,除此之外,还会有不少由于伤残、年迈被送回的老兵,带着家人,一块守护着曾经一起浴血的兄弟。

一大清早,裴将军府门已经大开,负责看门的可不像别家,是押了身契的小厮,整个府邸中,除却应当有的奴婢嬷嬷,其他尽数是裴家亲自培养的亲卫,大多见过血,杀伐果断,可要是站在门边时,却又能收敛起一身的锋芒,看着和寻常小厮毫无差别。

过了招待客人的前屋,到了后院又过长廊,便到了后院,宽阔、崭新的屋子,却用得不多,大多空置着,哪怕是勤于清扫,也毫无人气,这并非因为裴家奢靡,只是去沙场的路,十个走,一个回,渐渐地,住在此的人,便也越来越少。

“小姐,你该去练女红了。”丫鬟秀玉,是打小跟在裴玉琢身边的,她的父亲是跟在裴闹春身边的亲卫,由于从小和裴玉琢一起长大,两人之间也没什么隔阂,很是亲昵。

“我不喜欢练女红。”小小的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发量挺多,利落地束了个童子髻,穿得挺利索,正在那对照着摊开铺平在桌上的本册,比弄着手脚,时不时地还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挂在旁边,镶嵌了华美宝石的匕首。

秀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那老夫人来了你要怎么说呢”事实上,就眼下小姐练的这本册子,还是央着她偷偷去从父亲那顺来的呢。

小小的人儿,终于无奈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放在桌上,托着腮,满面愁容,总有些小大人的感觉“是啊,那还是去练一会女红吧。”

将军府里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毕竟人口极少,正经的主子,也就是裴老夫人和裴玉琢两个,裴玉琢是家里的独苗苗,从小很受宠爱和关注,可这没让她变得骄纵,反而更是懂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是听着祖父、曾祖父、父亲等人的故事长大的,家里的奶嬷嬷为了哄她睡觉,只能把自己听到过的翻来覆去地讲

“那时候,宁朝还没成立,那是好几股的散乱势力,几乎每到秋冬,就会有外敌入侵,你曾祖父总是无所畏惧,只要敢来,他就接战,在他守着边疆那二十年,大夏朝没再丢过一座城。”

“你祖父到战场时,年纪还不大,只是他生来很有谋略,去了没多久,便以轻骑四处游击,一度打得宁朝人岌岌可危,四处闪躲。”

“你父亲上战场时,年纪比你祖父还要小些,你祖父离得急,也没来得及教会他太多的东西,那时他去,老夫人一度昏厥,觉得这是把命挂在腰带上,可能怎么办呢这就是裴家人的宿命。不过老爷他许是继承了裴家人流淌在血脉之中的掌兵天赋,无往不胜,宁朝人本来还以为我们裴家没人呢,结果老爷一到,还是灰溜溜地回去了。”

就连奶嬷嬷,说起这事时,都是一脸惋惜和骄傲混杂的表情,一方面为裴家人的英勇觉得骄傲,可另一方面,战争,是要死人了,裴家人前仆后继的去,最后只剩下了家里的一堆娃娃。

尚还不太知事的年纪,裴玉琢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她时常做梦,梦里那个她只看过画像的父亲,出现,带着她上了沙场,平复外敌。

可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将军府的娇小姐。

裴将军府中,有漫长的回廊,特意请了人来做地雕刻,裴老太太说是老太太,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也就四十出头,她衣着、首饰均很素淡,自打丈夫死了、儿子在沙场杀敌,她便自己立了个小佛堂,日日在那祈福,除却关心孙女,无欲无求。

“你说这丫头,像了谁呢”裴老太太声音带着感慨,她其实早就看到自家孙女在那,学着想要舞枪弄棒。

旁边的,是李嬷嬷,她头低低“许是像了老爷吧。”

“是啊。”她远远地,能看到裴玉琢,已经进了屋,约莫着是开始练女红了,也不打算进去,转身就往外走,“可像他爹有什么用呢”她想起了那早逝的儿媳,眉眼温柔的模样,可和这孩子半点找不到一样的地方。

李嬷嬷不敢吭声,她知道老夫人心情不好。

“难不成我们裴家,以后连女儿都得送到战场上去”她像是在自问自答般地重复了一遍,“不了。”

这辈子,她送走了太多人,丈夫走时,还是神采奕奕,身形魁梧,回来时,却连肢体都不太齐全,而儿子呢出生到现在,也就前十四年待在了家里,这近十年间,连个年都没有回来过。

她早就发现孙女对兵法、武艺有兴趣的事情,可她装聋作哑,全当没听到,儿媳妇没能生个儿子,那也许是天注定,注定到这辈子,裴家人对大夏朝边疆的守护到头了,该换人了,接下来谁也别去。

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可恶,裴老太太心里难受的叹了口气,她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她跪在佛前乞求,乞求她这混儿子,折了个腿、去了个手的,打不了仗,只能回家,最起码这命能留住。

裴老太太把裴玉琢当成宝贝,她希望,儿子唯一的女儿,这辈子能过得平安喜乐,健健康康安心地长大,许个好人家,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彼此携手,共渡一生,以后子孙满堂。这样的愿望,这大部分的长辈对子女、孙辈的期待没什么不同,甚至以裴家积累的财富、地位来说,这样的要求,根本算不得高,可也正因为是在裴家,这样的期待,就像是奢望。

每回看到裴玉琢在偷偷练武艺时,她都情不自禁地心悸,想起了当年,丈夫总不在身边,儿子却牟足了力气,一门心思想要学好兵法、练好枪法,只等上战场,驱逐外敌,后来他也说到做到,看,这不是一去十年没有回来了吗

“李嬷嬷,你说,怎么能让玉琢收收心呢”她轻描淡写般地问。

“老奴想,小姐素来懂事,只要老夫人您提一提,她肯定会收心的。”李嬷嬷恭敬地给了建议,这倒也是真话,由于裴老夫人身体不好,裴玉琢从小就很有要照顾祖母的责任感,从来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上回裴老夫人不舒服,裴玉琢直接在她房间中停了张床榻,足足陪了小半个月,直到身体转好才再度搬离。

“是啊,她会懂事的。”裴老夫人在心里打算着,决心过几天,怎么敲打孙女一番,“对了,春儿那送信回来了吗”她每年都会送信件过去,倒也没有浪费人力,毕竟边疆将士不少,裴家边专门安排了一队人,帮着运输东西和信件,顺便带着货物转卖,终年往返于边境和京都。

“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李嬷嬷心里有数,每回送东西回来的时间都是这几天,她心里也郁闷,这老爷,什么都好,唯独就这点不好,大抵因为是个男人,每回写信过来,就是那老三句,身体好吗我在外一切都好,你们照顾好自己,也不晓得多问问、多说两句

可信虽然短,终究还是有的,若是收不到信,那就更完蛋了,裴老夫人并裴玉琢两人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只觉得一定是裴闹春在边疆出了什么事。

两边的亲人,正因为关心着彼此,都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信件从长到短,到了现在,更像是一个报平安的信号,只证明着,远在边疆的他,一切还好,身体康健。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慢腾腾地走,还没回到屋子,就看见了家里的亲卫,正小跑着过来,见到了她们俩,立刻行了个礼“老夫人,老爷送来的东西和信件都到了,现在管家正在入库,信件在这。”他恭敬地将信件举起,这回可不薄,是厚厚的一封,若不是上头有裴闹春的签章,没准还以为是什么人编瞎话来糊弄的。

李嬷嬷立刻帮着接过,二人同时注意到,那之下还有一封,同样很是厚重。

“是给小姐的”李嬷嬷很有眼力见,一看老夫人的眼神,便立刻问了。

“是的。”亲卫即刻就应,态度恭谨。

“去吧。”老夫人下了令,目送着亲卫离开,从李嬷嬷那接过信,往回走的步子都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她一方面不心,生怕难得写这么多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另一方面,又看那亲卫状态挺正常,猜想儿子是不是要和她说些什么,说到底这也是关心则乱,怎么也平顺不过来。

走了一段,便回了屋,刚进门,裴老夫人便开始拆信,她没什么复杂的想法,只想要快些看到儿子寄来的信里写着什么,才拆开,便忍不住发出惊讶地叹声,这里头,竟是写得满满的十来张信纸,她惊叹到了极点,看着李嬷嬷,两人相对无言了好片刻。

“懂事了。”还没看信,裴老夫人就夸了出来,儿子和女儿是不同的,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孝顺,可这十年来,对方除了准时准点的送年礼,回信件之外,便什么也没了,有时她气起来,还会和李嬷嬷骂两句,说生这个儿子,和白生了一样。

可骂完了,却还是难过,她看着儿子长大的,儿子年纪还轻,就到了沙场,眼看着再过几年,母子间分离的时间,就要比相聚的更多了

“老夫人,你先看信。”李嬷嬷忙插嘴,换了个话题,不愿裴老夫人继续神伤,自打小姐开始向往学点武艺后,她就总触景伤情。

“行,我先看信。”裴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叹了口气,便开始看起来这封头一次见的,难得的长信。

草长莺飞之时,正是二三月的春天,裴将军府中,处处种着花草树木,这也是上一位裴将军还在时,就定下的规矩,退伍回来的老兵,缺胳膊少腿的,总是干不了太多重活,可要是让他们无事可干,白拿钱,又怕养成什么不那么好的习惯,或是觉得自己无用,便变着法找了许多轻松活,像是种草种花,便是其中一项,这也使得裴将军府的花卉,在全京都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裴玉琢手上拿着一把,穿着利落的男装,正在后院边上的演武场上挥舞着,看上去有模有样的,这枪头上缠上了厚实的红布,防止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而她正对面的地方,站着个只有一只手的白胖男人,他正笑吟吟地往这看,许是因为肉多,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直线,谁看都是个温和的老好人。

“小姐,你现在这套枪法已经基本学下来了,只是下盘还不够稳,得多练练。”这男人名叫王不二,原本是在裴家庄看墓地的,去年底,收了封裴闹春的信,便这么赶到府上,当起了裴玉琢的武夫子。

“好。”裴玉琢利落地应了,旁边的秀玉已经迅速地凑了过来,拿着帕子帮她擦净了脸,很是关心。

去年秋天,她收到了来自父亲的信,那是从小到大,她收到的头一封父亲写来的长信,信里父亲写了很多那时她还认不全那么多字,最后求助了奶奶,才全部看懂他告诉她,之前她还小,很多事情便也没在信里说出,现在眼看她开始长大,识字了,便也能多写一些。

他说他总也不在府中,没能承担做父亲的责任,好好的陪伴她、教养她,能做的,便是多写两封信,关心一番她,也希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裴玉琢能坦诚地告诉她。

父亲写了格外地多,还附上了边境的一张粗略地图,不涉及军事机密的那种,他在信里,写出了他这几年在边疆遇到的事情,有生死厮杀的大战、有偶尔看到的边疆风情、有周边无聊时发生的小事、也有要他困扰了挺久的烦心之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交代了个清楚。

在信件的最后,父亲这样写道“信件今日还未寄出,暂无战事,我同亲卫到西城挑选些当地的好毛皮,看到了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她正坐在那帮父母一起硝皮,她说以后她要接过父母的店铺,继续卖皮毛,我一下想到了你,不知你在京都那,开始想了吗成人之后,你想做些什么呢喜欢赚钱经点商吗可以让祖母分间小铺子或是庄子给你管;或是喜欢绣花女红或是琴棋书画你父亲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立下了志愿,我这辈子,就想继承你祖父的遗愿,平定边疆,让大夏边疆百年再无烦恼,你呢”

信件最后,还夹了一张,小心折好的画像,估摸着是找边疆衙门,负责画通缉凶犯画像的画师画的,风格很是类似,下头就差没写个所犯罪名了,裴老太太帮着看了半天,竟是怎么都看不出,那画像和自家儿子有半点相似,她又找了李嬷嬷来看,也是如此,最后讪讪地猜测,许是裴闹春到边疆后,长相变了不少。

那几天,裴玉琢一直挺犹豫,她活像是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秀玉在外头听她翻身的身影,疑心她是生了病,进来了好几趟,却也安抚不下她,事实上,她心中纠结的事情,并不复杂,她在想该不该好好地告诉父亲,自己更喜欢什么呢

她手不笨,什么绣花、琴棋书画,倒也不算难,只是她总是搞不懂,夫子们说的灵气是什么东西,她们常说,她弹的琴、写的书法,都是什么空有其形,没有其神。

裴玉琢知道,这些都是她能学好的,她也能做好祖母心里,希望她成为的大家闺秀,可是同时,她又清楚地明白,她向往的地方,不在这抬头,就能看尽的一方天地,虽然她知道很难,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一生,像是外祖母家的那些舅母一般,终日碌碌,为了那些姨娘,庶子、庶女之间的平衡、地位烦心个没完,那样应该过得恨不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