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书,狐疑地看向她,只瞧见她露出尖尖的两颗虎牙,笑得殷勤:“皇上每天要批几个时辰的折子,肩膀一定酸痛得厉害,嫔妾知道这几日要侍奉圣驾,特意跟底下的丫头讨教了几招。”
其实都是说着好听,蒙人的。木槿和柔杏再不济,也不会教她这么不入流的按摩功夫。
绣玥捏了几下左肩,又换到右肩,抓痒痒似地捏了几下,还装作很懂似的问道:“皇上,右边这儿酸疼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吐出的温热气息轻飘飘落在他后颈间。
颙琰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她这是给人揉肩膀?照这个揉法,这书也不用看了!
但到底,皇上的表情再难看,终也在忍着,没开口让她停下。
绣玥在肩膀处流连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瞧这手感,皇上虽然饮食不清淡,筋骨还算强健,该是经常出去骑马狩猎罢。锻炼得还可以。
她用胳膊的肘部,在皇上左胸口对应后背的位置用力按了按,紧接着就听到传来一声闷哼,随后是书掉到桌案上的声音。
皇帝转过头,沉着脸极度不悦地瞧向她,眼见着就要动怒。
绣玥笑嘻嘻的,装模作样在他胸口处抚了抚,耍赖道:“皇上,您都觉着痛了,就少进些油腻膳食罢,多出去走走,皇上可以万岁万岁万万岁呀。”
“你”要不是看她一早上在这伺候得殷勤,他早就将她发落出去!
得了!有这样一个狐媚子在这作妖,今天这书是甭想看了。
颙琰索性也就不再拿起来看,他没好气地瞥了绣玥一眼,“你这些狐媚工夫,都是跟谁学的?”
好好的按摩,怎么成了他口中的“狐媚工夫”?绣玥在心里反驳了一句,面上恭敬笑着回道:“嫔妾方才不是回了皇上,这是嫔妾为了伺候圣驾,特意跟伺候嫔妾的宫女学的。”
“皇上,您可是独一份儿。”现学现卖,这回她可没撒谎。再说,旁人也信不着她。
“皇上,”绣玥小心瞧着脸色,“嫔妾再接着给您按按龙体罢。”
颙琰抬眸瞧了她片刻。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上回在养心殿还不至如此,怎的这回变得如此温柔体贴,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
但总归,这变化来得太好,他倒是很喜欢。
半晌,听到皇上“嗯”了一声,绣玥又开始放心大胆地上下其手。
她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手法好,其实简直差劲透了,皇上只是消受她在跟前这份伺候罢了。
绣玥却是觉着自己摸对了皇上的脾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喜欢阿谀奉承这一套的肤浅君主罢了。既然如此,她就再接再厉,加倍殷勤伺候着,皇上自然就不会找茬来训斥她,等熬过了这几天,到了除夕新岁,皇上要忙着前朝后宫,根本顾不上她这号人,届时就可全身而退。
绣玥美滋滋地算计着,如此看来,昨夜制定的计划切实可行。
果真,直到黄昏时分从养心殿出来,这一日皇上都没斥责过绣玥半个字。即便下午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珐琅彩花瓶,皇上也只是命奴才打扫干净便算了。
当时花瓶碎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常永贵进来,先看看碎的是哪个花瓶,然后用一种死到临头的眼神看着她。结果皇上什么都没说,常永贵瞧她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可怖。
绣玥第一日黄昏时分全须全尾地从养心殿出来,得到了甜头,接下来的几天便更是变本加厉。
只要皇上不是见大臣,她便在养心殿无微不至地跟着端茶倒水,趋奉左右,无不殷勤。
轻声细语的说话,得体的甜笑,周到贴心的伺候。她自己没发觉,自己的这些狗腿子行径,已将另一人受用得晕头转向,丢盔卸甲,只是强撑着帝王的威严而已,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训斥的话。
她尤其不知道,本来以免宫闱议论,颙琰也没想召她入养心殿这样频繁,三天两天来一次就罢了,结果却不可控地演变成了一连四日、日日召绣玥在养心殿伴驾。
他也想克制,前一晚都在劝着自己,可到了第二日,还是忍不住再下旨意,再将人宣进来。
实在是她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好,好得让人忍不住贪心流连。
绣玥有点庆幸,事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她谎称这几天信期将至,不适宜侍寝,皇上不知是否信了,数日来倒真的没有提及。
想来,皇上只命她入养心殿伴驾,并未召她侍寝,净事房也不会有记档,后宫应该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才是。
如若不然,照这个形势下去,东西六宫不知要谣传成什么样子,她们不明就里,单只听说皇上天天跟她待在一块儿,还不生吞活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