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常在忐忑地瞧着皇上脸色,忙不迭地爬起来,退回到对面坐着。
颙琰将手里的书放回炕桌上,再无心看一个字。
他是一国之君,钮祜禄绣玥会不会带来灾祸这种事,他不甚在意。倘若是真的,她从前救过他一命,从此他身为帝王,便再也不必欠她一个小女子的恩情活下去,而于心耿耿于怀。
至于女儿家的名节,她的身子完全被他占有,她入宫时是否为清白之躯,他也最清楚不过。
但是……她对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温顺,恭敬,侍奉,体贴,从前他从未细究,这其中含着几分的真心,几分是假意!
真的就如同秀常在所说,她对自己只有算计、敷衍,并无一分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前番她在他面前的种种,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越回想,越是感觉全身一阵阵发凉。
很多时候,他已经察觉到她的虚情假意,只是从未细细琢磨!
对陈德的时候,算计他之时,也是如秀常在所说那般言笑晏晏。
难道对他也是
秀常在有点不安,她看不透皇上,接下来一直到出养心殿,她只得老实安静在位子上坐着,一字半句未曾得以开口。
她想亲近皇上,却苦于束手无策。
也不知钮祜禄绣玥伴驾的时候,是用什么法子拴住的皇上。
年三十下午,大清皇帝一年难得休息的几天,上午处理军机要事,下午驾临储秀宫。
紫禁城各宫今日张灯结彩,处处透着新年喜气,储秀宫外头一片红色盎然,前殿正殿的稍间,六宫的妃嫔在下方围坐着说说笑笑,陪着皇上说话。
颙琰在上方坐着,一手支着额头在闭目养神,听着后宫一群女人的恭维讨好,显得兴致缺缺。
晌午秀常在的进言,到底还是搅乱了他的心情。
既无歌舞曲调,又无美酒佳肴,听她们说吉祥话,此刻还不如在养心殿多看几本折子,瞧瞧白莲教的战事奏报。
但每年三十这天,在正式的宫廷夜宴开始之前,下午跟后宫过过话,都是惯例,不得不走这个过场。更何况,今年皇后新增了助兴环节,下午要选评出后宫包饺子的三甲,图个喜庆吉利。
因着晚上有正式晚宴的缘故,下午储秀宫不合适摆出珍馐美味,只是简单的瓜果梨桃。
皇后在小厨房忙了半晌,这会儿她净了手进入暖阁,从身后双兰双手捧着的御盘中取出一个小盅,“皇上,这是用百花蜜新调制的桔瓣,吉祥如意,皇上请尝尝。”
皇上没动,心里在想着让他心烦的那个人。皇后便用羹勺小心舀出一瓣,挽了袖子细心地递到嘴边。
尝了,他微皱眉:“甜腻。”
皇后浅然笑笑,“怕腻,所以拣选的都是稍酸的桔瓣,但又怕酸着皇上,不敢选了过酸的。”
諴妃在旁笑了一声,“给皇上备的,皇后肯定是每个桔子都亲自尝的甜酸罢,这才入了蜜,奉与皇上,皇后这煞费苦心,臣妾可真是自愧不如。”
皇后嗔了一句,“諴妃。”
諴妃却不做理会,只顾笑吟吟摇着团扇。
春常在跟着附和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是我等妾身学习的榜样。”她起身,将整整一小盘剥了好的瓜子仁恭敬献上前,恭敬道:“请皇上赏脸。”
颙琰瞧着那小盘中干干净净的瓜子仁,不由想起另一盘乱七八糟的榛子仁,当真是一点没法比。
他伸手取了一把入口,瞧着春常在的目光温和了些,“刚刚一直没听见你说话,原来默默为朕费这样的心思,不愧是皇后房里出来的人,贤惠又温顺,朕要升你的位份,你原也担得。”
皇上的话音落下,殿内有些嫔妃的脸色便不自然了。
春常在害羞地低下头,抿紧嘴唇,挂着点喜色屈了下身,“嫔妾谢皇上抬爱。”
颙琰却是随口一说,眼瞧着满后宫的嫔妃都到齐了,那人到底跑哪去了!